【RK³】养豹这件小事（上）
SUMMARY：康纳们救了一只大猫，并抚慰它伤痛的小故事，唯一特别的是那只豹子曾经是一台RK900。
Hurt/comfort，七十二万八十一万纯亲情向，特别散和平淡的小糖，豹设来自 @深渊白昼阿瑞斯 太太
本文出场三位康纳型号，用不同的代称区别他们
康纳=RK800-51，正在成为养猫专家
87=RK900的原型机，暂时处于100%仿生人的状态
“雪豹”=70%豹豹30%人的被改造量产RK900，因为没有编号，干脆喊他雪豹，是安德森警官猫狗齐全的第一步
康纳是从一个改造窝点里发现那台被大半改造成雪豹的RK900的。如果仿生人也有“人性”和“兽性”一说的话，那它显然是兽性占了上风，混乱的数据流和被改造的外型使它变得非人非兽。顶着和他们一样的脸，行为却像一只猫科动物，刚见面就用人类的右手抓了康纳一下，这除了把康纳的衣服弄脏外没能造成任何伤害。同行的87强行进行了数据链接，多次改写覆盖痕迹，无法帮助它重置系统，这基本是下了无法维修的判定了。
不能把它送回模控生命。康纳不用和87对视就达成了共识。那时候门外还有一具表情狂热的尸体，身上有着各种兽爪和撕咬造成的创伤。而蜷在架子顶端、被改造的耳朵紧贴着头皮的雪豹，用着和他们一模一样的脸呲牙威胁，光学组件能看到毛皮上散发着钛液挥发后的光芒，前爪和手掌上满是干涸红褐的血迹，87褪去皮肤层的手掌上也沾了点血痂碎屑，他们都知道了最主要的凶手，却默契地做了帮凶。
他们在那间小房间发现了部分改造记录，在拍摄并损毁雪豹相关记载后，那本充满胡言乱语和污渍的小册子作为关键性证据引导了案件走向。
这起案件的调查以虐待仿生人和仿生动物，被暴动反击而结束，改造动物大多数都被送往动物园维修展出，少数动物肢体互相拼接的允许接收领养，而混杂仿生人体的大多数交与了模控生命治疗。康纳以两台原型机比维修人员更擅长处理RK900型号数据的理由留下了雪豹。
这或许不是什么好选择，但是总比让它被报废拆卸再彻底“维修”要好一点。回去的路上雪豹一直在试图挠人咬人，蓬松的尾巴蜷缩成一团，康纳们不得不把它横过来压制在腿上，87负责卡住它的手臂和兽爪，表情平静的让它咬着另一只手的手背，同型号蓝血的补充让它不再那么躁动。而康纳则负责挡住它的蹬腿，衣服上多了几道大口子，用新下载的撸猫指南抚慰着它毛茸茸的肚皮，念叨着“会好起来的”，试图平复改造接口处的创伤。
同理心或是汉克所认为的亲情，康纳并不清楚。他已经习惯于管RK900们闯的祸或是给予他们精神支持了，这次也差不了太多，时间给予它伤痛，那康纳也相信时间能给予它平复。雪豹只是被大部分改写成了仿生兽，但即使是真正彻底的动物也能拥有所谓的“人性”，缓慢的抚慰和重写或许能够帮助雪豹大半恢复成仿生人。
刚到汉克家的几天，雪豹一直维持着极高的警惕心，总爱往高的地方窜，有三分之一的时候会因为人类那只手勾不住墙而摔下来。它似乎对除了相扑外的所有生物（说真的，康纳有时候怀疑相扑是不是有什么仿生人魔咒）充满了敌意，会在任何人试图靠近它时弓起背露出利爪，毛耳朵紧贴着头皮，睁圆眼睛打量，蓬松的尾巴是扫荡桌子的利器；它会在发现血袋时警惕地嗅几口，用爪子抓破后叼着踩出满地的蓝血印，直到到达它觉得安全的楼顶才慢悠悠开始舔那小半袋釱（希望隔壁邻居家仿生人看到不要报警，他不想查自己）；它还会在有人背对它时突然窜出来捕食，还好它的牙没有被改造，但87因为这个和它小小的打了一架。
这些小习惯堆在一起能让仿生人都头疼，但汉克竟然忍受了下来。康纳很感谢这一点，准确地说，光是允许他养雪豹就已经足够让他感激了。在他表示谢意的时候，汉克捏着甜甜圈看了一眼正在打闹的相扑和雪豹，以人类特有的别扭方式表示了对他们的喜爱。
87在那段时间基本是一下班就跟着跑过来照顾它。汉克评价他们两个最高端原型机就和终于有了宠物的小破孩一样，一放学就一窝蜂去看刚捡到的小猫咪。康纳已经习惯他的说话方式了，温和地笑了笑没有搭话，但87似乎受到了一点触动，在再次申请饲养宠物无果后转而向汉克申请了搬来和康纳一起住，这次他成功了。
雪豹来的第一天，得为它洗掉手上的凶案痕迹，这花了他们有一番功夫。总的来说，是汉克远远站在浴室门口看，87从后面抱着雪豹的腋下，而康纳得直面他的改进体们的半张猫脸和一张半张人脸，大猫的蹬爪子给他的衣服又填了几道白印子。汉克有一种看好戏的意味，甚至捏着相扑的爪子和它小小击了个掌，当时康纳们正因为雪豹掀翻第三个水盆的不配合而彻底浑身湿透。87和雪豹没有什么反应，但康纳得说，面对这一切的他有点心累。
他们本来是想当天顺便给雪豹把澡也洗了的，相扑的介入解放了他们所有人。事件的结果是，半只湿漉漉的大猫，一只湿漉漉的大狗，还有两个湿漉漉的仿生警探，以及努力控制事态的人类一起把客厅弄得乱七八糟。康纳和87尝试过挽回局面，一个收拾地毯，一个给相扑吹毛，但汉克拎着雪豹表示了反对。三个康纳被打包丢进了房间，被勒令弄干自己并换上干净衣服。
如何给猫穿衣服是一件学问，康纳觉得他和87算是大致摸到了一点头绪。在一地混乱的报废T恤里，他们勉强把不那么破的给雪豹套了上去，顶着一身爪子印叹了口气。出门的时候汉克已经收拾好残局了，重新变得干燥毛茸茸的相扑趴在他腿旁边吐舌头，看着他们仍然乱糟糟的衣服哈哈大笑起来。
第三天，87认为他钳制雪豹已经非常熟练了，再次提出要为它洗澡，把那些新新旧旧的釱全部洗掉。康纳其实没抱多大希望，但洗掉过去也算是一个好的开始，所以他只是默默在皮肤层外面添置了几个猫抓板，带着某种毅力和决心再次跟着进入了浴室。这次的效果的确好了一点，代价是他们在地板上滚作一团，87手脚并用熊抱着雪豹，而康纳半跪在旁边，瞅着间隙抹一把毛发清洁剂上去。
吹毛的时候雪豹又恢复了攻击状态，呲着牙想拍坏吹风机，兽瞳变成一条竖杠，尾巴左右大幅度甩动着躲开热风的摧残。康纳那时候还不敢抓它尾巴，担心会造成什么不好的后果，只能和87打商量说干脆放开它，雪豹拥有靠抖毛弄干自己的能力。87断然拒绝了这个要求，声称宠物指南里吹毛也是培养感情重要的一环。这时候他正湿漉漉地坐在地板上，把雪豹搂在腿间，手臂上还有几个牙印，而康纳手上的吹风机也被挠了几个小缺口，他认为他有足够理由反驳这个观点……但谁让他是家里最年长的仿生人呢，他得满足后辈难得的偏执。他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汉克。
“养宠物得自己负责到底，BOY。”
把雪豹弄干花费了大约一个小时，厚重的毛皮加上扭来扭去的不配合是一场灾难，87的衣服在这个过程中都被顺便吹干了。
相扑真是只乖狗狗。两位仿生人在收拾落了一地的灰白毛发时赞同了这一点。
仿生猫该怎么长掉落的毛，这是个问题，康纳决定等下次有空再深思它。
他们也开展过为雪豹起名的讨论。现在家里已经有两个康纳了，87不用再在被猫挠之后穿着破破烂烂的制服回搭档家。这代表汉克怒吼一声康纳会有两个仿生人应答。一家之主不接受再有第三个了。他们做了个实验，无论是喊“connor”、“meow”、“雪豹”还是相扑的“汪”，它都会有少量的反应，但这种反应和喊一声“蓝血”没太大区别。猫或许不需要名字，就像仿生人需要的也只是代号一样，名字的作用主要是方便人类称呼。87搜索它的系统，没有翻到名字相关的区块，这意味着重新给它录入名字是件困难的事情。所以给雪豹起名这件事就渐渐搁浅到雪豹变成了一只允许别人摸摸他尾巴、按按他肉垫、握握他的手、碰碰他耳朵的乖猫，他们仍然称呼他为雪豹。
其实私底下康纳和87会把雪豹也称呼为康纳。康纳依旧不知道为什么，87的解释是内置的名字有助于它系统恢复。理由并不是那么可信，但这本身也只是一件不用深究的小事而已。
让一只仿生猫接受新伙伴需要什么呢？
喂食、抚摸、聊天，或者像相扑一样单纯嗅嗅舔舔，以及很长一段时间内别强行给它洗澡。雪豹渐渐不再拿他和87当猫抓板了，这很好，他们终于能在修复皮肤层方面省一点工资了。它好像天然地就知道人类是脆弱到经受不起攻击的，或者说，所有流淌着红色血液的生物，汉克只在它爪子下受过一次伤。雪豹能通过生物的气味辨别他们是否有恶意，这对仿生人来说都有些像第六感了。汉克在袖手旁观一周后做出了第二次抚摸它的尝试，这次它没有挠人，和相扑并排坐着，表情不太高兴地任由摸头。原本口口声声说着“你们自己带回来的宠物得自己养！”的汉克，无法避免地和相扑一起抢走了康纳雪豹安慰师的工作，现在要帮它擦掉喝蓝血时爪子沾上的釱要容易点了，但也没容易太多。
它学会了不用尾巴扫完地再扫桌子，并渐渐像所有猫一样开始注意起形象。偶尔雪豹会自己清理蓝血，很难确定是因为猫科习性还是警犬本能。汉克对此充满了忧心，终于开始尝试把家里弄得干净了一点。康纳担心的则是另一个方面，雪豹的舌头并没有被换成猫科那种密集着小倒刺的刷子，这代表更差的清洁能力和更多的冗杂数据堆积，无意中分析到太多东西可能会让它宕机。
但就算混熟了检查也不容易。雪豹是会记仇的。可能是因为康纳他们是把它绑架回来的，也可能是他们强行检查了它的数据库，又或者是那两次杀猫般的洗澡以及后续的吹毛套衣服。它有充足的理由厌恶和它有同一张脸的两个仿生人。康纳遇到过受创伤的人类，也见过患有PTSD的仿生人，他拥有应对类似情况的谈判技巧，但大多数言语对于雪豹都不会有效果。它并不明白哪些是救助，哪些是迫害，只能露出利爪炸起软毛拒绝被判断为危险人靠近。那段时间它的体能还很差，连着补充了一个礼拜的蓝血，成功喝进去的大概有五六袋，但无论是人的那一小半，还是豹的那一大半，都能被87轻松地钳制住。
如果将仿生人的待机称作睡觉的话，康纳得说，他一度梦到过最开始雪豹身上混杂着钛荧光的干涸血迹。那本改造笔记，沾染着比想象中更多的釱。他们的帮助确是出于好心，但仍然会不可避免地给它增加一点创伤，这种不信任需要漫长的时间抚平。
康纳通常选择远远地在安全距离外探个头和雪豹互相观察，偶尔用新学的猫科语言，漫长而缓慢地眨眼表示自己的信任和无害，有时候他也会用含釱的蓝肉贿赂它，试图在它堆满数据前拉进关系。
而87作为改进版选择了更先进直接且富有实践精神的方式。大致流程是，戴着兽爪手套和假耳朵，装成雪豹的镜像和它套近乎。雪豹当时正在舔爪子，困惑于它的前肢，左爪右手，的不同，而87把自己的手递了过去。他们的友谊在康纳还不能理解的范围内迅速升温，在互相蹭蹭舔舔后达到了新的高度——要知道之前雪豹可是看到87就想咬他的。
87在几分钟内顺利检测到了雪豹的爪子，回来和康纳说数值堆积在正常范围内，不用再担心了。
康纳表面上说好好好，实际上更忧心了。他完全有理由相信两台进化版被彼此耍了。
但从那之后雪豹也没有再主动攻击过他们，偶尔还会走过来贴着裤腿蹭一下。第一个被照顾的人型生物仍然是汉克，不用出力就能快乐摸豹的一家之主，他对于雪豹的康纳脸有点膈应，通常只是揉揉他的毛耳朵或者蹲下来拍拍他的背，这种时候雪豹会用右侧脸的兽型蹭他一下。87认为他是第二个，排在九天之后，雪豹去用前爪踩了踩他的脚，喵嗷了一声，那是他第一次没被挠和咬地把它抱起来。87省略了一些小细节，那应该也是他第一次正面抱雪豹，而那天之后雪豹的右手多了只手套。在这期间87经常戴着假耳朵和假兽爪去给雪豹梳毛，很有可能是那一天刚好拿掉了，将错就错地改换人类方式陪它玩耍。
康纳觉得他们的新旧相处方式都挺好的，所以在饭桌上听到时赞同地笑了笑，把自己遭遇雪豹袭击的日期调到了几天后，把第二次描述成了第一次。实际上的第一次是在大家集体住警局加班的深夜，87被派出去跑任务，而汉克在审问第三波犯人，打发他回家喂一下相扑，照拂一下雪豹。这的确是非常必要的事情，他还能给汉克带一张过夜的毯子，反正离开警局也不耽误他处理卷宗和写审问报告。家里易倒的高架子已经被康纳弄得结实稳固，易碎物也被收整到了柜子里，只要雪豹和相扑不要打闹得太过就不会出问题。推开门的时候，雪豹窝在餐椅上，上半身很人性化地趴在桌上。相扑趴在凳子旁边，看见康纳就大幅度摇起了尾巴。康纳没想到他们互相陪伴着也会有这种百无聊赖的样子，带着一些惊讶给饿了半天的相扑填上狗粮，而雪豹跳下餐椅蹲在旁边平视着他。康纳在此之前都努力维持着雪豹的安全距离，即使是投喂也注意着不要刺激到它，疲惫了一天的处理器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额角稳定的亮着黄光。对视一会儿后这只大猫轻盈地坐了过来，柔软细腻的皮毛贴着康纳的手，带着设定被更改后特有的类生物高温，厚重而温暖，康纳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雪豹半张人脸上的表情是不变的平静，只是耳朵细微地抖了抖。
“谢谢你。”康纳转过身虚拢手臂拥抱了它一下，“以后我会注意的。”
那时起康纳相信雪豹可能也拥有某种魔力。
第二个月雪豹终于达到了一条比较健康而稳定的线，能够出门了。它和相扑一样需要很大的活动空间，甚至比相扑更大，院子和房间是不足够满足它的。但是雪豹的外型使它不能和相扑一样被带到街上溜。用人类，主要是汉克，的话来说，这有些变态。
他们仍然无法彻底理解人类各式各样的划分标准，那种浮于表面的卡尺，很少能真正触及到实质。仿生人不会改造自己，只有人类会，在看到两台警探型带着一台同型号的被改造受害者时，正常仿生人都只会认为这是救助，而人类则会联想很远。
汉克喝着可乐看着电视，不是很在意地告诉他们，人类就是拥有这么恶心的能力，顿了顿，又说，你们照顾好自己，别给我丢脸，我不想要退休了突然降个职。
康纳非常乖巧地点点头，而87把仍然摸不清状态的雪豹抱了起来，把逛街计划改成了去公园。
平时在家里抱它没带它走远路这么麻烦。所有的猫总是能变得很长很长，如果雪豹不愿意，它完全可以把后爪踩到87脚上，并用尾巴跘他一下。这一天雪豹的兴致比较好，可能是因为这是它第一次实质意义上接触到外部世界，所以只是耳朵兴奋地立起，腿和尾巴乖乖地缩起来，大尾巴从巧克力色肉垫上搭了一下后从侧面自然下垂，随着走路的步伐在87的制服腿侧一扫一扫的。
雪豹很配合，但问题是，它真的是一只很大的猫，比相扑还要大。即使蜷缩着，它的后爪也足够时不时踩一脚87的膝盖，康纳型号的身高不支持他们以这种姿势抱着它抵达公园，专用搬运型号的仿生人都不一定能。
他们不得不在出门一百多米后就停下，认真商讨起正确的抱豹姿势。
因为猫科的柔软和潜在攻击性，计算出一个合理角度是困难的，更何况87非常地勇于实践。过程康纳有些不想提，还好雪豹似乎认为这是在玩耍，没有亮爪子。总而言之在一番曲折的尝试（包括扛，抬，顶之类的）后，附近一位慷慨而慈爱的老太太抱着她的短毛猫过来演示了一番，康纳衷心希望她别和汉克聊这件事，但，他和87总算分别掌握了一种比较正确的抱猫方法。
前半段由康纳来，他把手从雪豹背后绕过去，卡住它的左侧腋下抬高，另一只手垫在它尾椎处，手指陷入厚实的灰色毛皮中卡稳，现在它类似于坐在他手上了，如果按照人类的标准来计算。实际上雪豹是后腿朝侧面缩着，肚皮的白色绒毛完全暴露在空气中，长尾巴自然下垂到康纳的脚踝，黑色的肉垫正对着旁边的87。它似乎知道怎样让自己坐得更稳当，右手非常自然地环住了康纳的脖颈，好奇地四处张望着，豹子耳朵在康纳脸上扑来刷去。这有点新奇，康纳发现脸接触到毛茸茸非常……用人类的话来说，可能叫治愈人心，和相扑舔他或是吐着舌头和他握手时的情绪反馈差不多，他喜欢这种感觉。
87每隔一段路就会对着雪豹黑肉垫米白毛分明的爪子以及垂落的长蓬尾巴投来足够久而饱含深思的一瞥，要不是康纳现在张嘴就会咬到雪豹的耳朵（或者只是耳朵毛？），他会很乐意问问的。
仿生人的确会闲聊，在革命之后。这的确是一件很好的打发时间的方式，言语比简单而快捷的信息交流似乎多出了一些别的东西，而所有康纳型号擅长表露和接收这些，有时候他和87在待机前会聊会儿天。
说实在的，康纳偶尔也会想要捏捏雪豹的爪子，环着那顺滑的长尾巴呼噜一把，但总是因为他们还没熟到那个地步而放弃，上个月损耗的皮肤层有隐约的痛感。在雪豹已经接纳他们之后康纳仍然恪守着那个让它最舒适、保有最多安全感的度，和汉克一样只是远远地帮它扫清障碍，在必要的时候，例如趁着它和相扑一起在窗户底下晒太阳，发出足够的脚步声靠近，蹲下来细致地帮它抚平打滚遗留下的凌乱背毛，它自己舔可梳不顺这个。雪豹会发出猫那种咕噜咕噜表示舒服的声音，尾巴尖惬意地卷起来露出一点白毛，头靠到相扑的背上。康纳挺期待它主动露出肚皮或是重新合成出人类声音的那天。
这可能扯得有些远了。康纳只是有点羡慕87作为被雪豹认可的同类，就算掉了马甲也能在不刺激到它的情况下抱起它的尾巴。但他绝对不会试着去复制那套流程的。
后半程雪豹被递交给了87抱着，后爪踩在手臂的白色外套上，仍然伸长脖子好奇地探头观赏这个世界，因为新的高度而兴奋不已，如果忽略它彻底挡住了87的视线的话。这似乎完全在87的预计之中，冷静地向康纳寻求视觉共享。
行吧，雪豹和87都挺开心的，这完全是一个正确的抱猫姿势。康纳只能在把手搭上87肩膀前这样催眠自己。
“你刚刚研究出了什么？”康纳试图转移话题。
“我思考了人类的动机。通常他们只会给他们认为有需要的型号添加性器官，但是仿生动物显然都不在他们的需求之内。”87被雪豹的爪子按着头，冷静地说出了结论“在分析他们对猫科动物睾丸的偏好之后，我认为这可能满足了他们对美观的追求。”
“你是说……我们该给雪豹穿上裤子？”康纳也非常在意地看了一眼雪豹覆盖毛皮的下肢，87瞬间给他回传了一张照片，康纳的处理器在那对毛绒绒的猫铃铛上顿了一下，“虽然动物的毛也有遮蔽功能，但裤子显然是更人性化的一项。我们应该更努力一点的。”
“虽然正常状态下它的尾巴都能够挡住，但以后可以试试。不过我想说的是，我们的目的是实用性，但设计师为什么也给了我们用不上的部件？我们不可能遇到他们假想中的任务，难道也是为了他们认为的美观或是特别的偏好？”
“也许。”康纳谨慎地回答道，研究得如此深入有点太超过了，设计理念背后人类真正的寓意永远是未解的谜团，他们或许不用在意设计师的某些灵光一现。毕竟，作为警用型有这个功能，细想真的有些可怕，无论对象是犯人、民众或是同事。
87似乎从链接中感受到了他的忧虑，中断了这个讨论，转而谈论起为什么猫科动物通常腹部更白以及适合雪豹穿的裤子。
他们的猫仍然无忧无虑地晃着耳朵张望着，康纳试探着摸了摸它的尾巴，雪豹转头眨着竖瞳的右眼看看他，将尾巴甩到了他怀里。
能在公园草地放开地跑让雪豹很开心。他们最开始还不敢放开它，三台仿生警官一起并排坐在长凳上，康纳耳提面命比划着告诉它不能扑任何外面的人类，87在另一边从侧面按着它，观察着它究竟明白没。但可怕的是，就算是康纳他们自己也不知道同机型的“got it”到底是真是假，最后他们还是得跟着雪豹一起跑酷，看起来有点像追逃。猫科的后肢跑得很快，还好雪豹会停下来等他们追上来。
一群小孩子在他们跑完几圈后抱着皮球来问“警察先生，你们是在追怪物么？”
康纳听到这个词有点难过，但还好雪豹听不懂，歪着头观察着那几个小孩，似乎想要去嗅一嗅。他蹲了下来，扯出社交式的温暖微笑告诉他们：“他不是怪物，只是受伤了。我们和他是…嗯，兄弟，现在是在陪他散步。”
小孩子们叽叽喳喳，天真而易转风向，“那他以前也是警官么？”“你们散步都好快！”“打击犯罪！”“这好酷！我能摸摸他么？”
他们花了很多时间去解释回答这些孩子的所有问题，在征得他们家长的同意后，由康纳安慰着雪豹，87保护小孩子试着让他们摸一摸雪豹。
雪豹很喜欢这些小家伙，会主动去握握他们的小手，也会趴下让他们抚摸它的背毛。问题在于即使人类幼崽对它充满了善意和好奇，也难免有几个手重或者想捋它几根毛的。87会在动手前就抱开他们，不让雪豹受到影响。也有一些真的很棒的孩子，他们会在交互完之后给雪豹一个暖暖的拥抱，会真诚地对着雪豹表示感谢而不是“谢谢你们警官”，还有个小女孩在它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大声地说“我很喜欢你，猫咪先生！”
雪豹应该完全无法理解她的举动和言语，但还是露出了一个微渺的笑容，这完全是在程式之外的反馈。它的确和笔记里一样，“是完美的生灵”，所有的缺陷和苦难都只是将它引向另一条光明的路。
在那天后因为工作繁忙，康纳和87很难再凑在一起陪它去公园，通常都是轮流抱着它去。雪豹和它的新朋友玩儿得不错，孩子们送给它过各种小玩意，例如一副画着雪豹的画或是一个猫咪玩偶。他们还会和雪豹一起跑来跑去，在熟悉了之后他们会把脸埋到雪豹肚皮上，在面对小孩时它总是很耐心，看着他们，康纳经常会想要微笑。某次87带着雪豹灰扑扑地回来，告诉刚办完案子回来的康纳，他们俩都学会了爬树，雪豹是为了去救一只猫，而87是为了去救雪豹。虽然看起来代价有点惨重，康纳还是认真地夸赞了他们一番，任劳任怨地把两台RK900又清洗成了洁白的状态。
又过了大概一两个月，雪豹很少再紧张兮兮地咬它的尾巴毛了，当它趴在家里随便哪儿时，尾巴会自然地从柜顶拐个弯垂下，或是在地上随意蜿蜒着，有时候是从床底露出一个圆润的黑毛球尖。康纳每次迈过它时都足够小心，但雪豹完全没有挡路的意识，偶尔还会懒洋洋扭头冲着康纳嗷一声，尾巴尖翘一翘地扫过康纳的脚踝。
它开始意识到他们是有联系的，同作为“康纳”的两位仿生人不会害它。这个时候查探和梳理它的数据流就容易得多了，他们成功关掉了雪豹舌头上的分析器。但他们只能修改表层的数据设置，仿生人和仿生兽兼存的处理器及核心程序让他们很难快速分析出可改动项，不过好消息是他们仿生人不缺时间。
现在他们能够研究雪豹的项圈了，那个邪恶科学家的遗留产物，各方面看起来都像一个普通的驯兽项圈，除了后颈处有两根导线连接着仿生人的接口，这让它升级成马戏团控制仿生动物的东西——思维读取、增添指令或是强制关机。康纳讨厌那玩意，他的同类不应遭受这样的对待。最开始他们还担心了一下取下项圈会不会对雪豹造成什么影响，几乎做足了硬件准备，让87监控着雪豹的数据情况，才在一个晴朗的日子开始了拆解活动。康纳得平稳地解开那个皮革圈，然后破坏后面那个小控制部件，有点像拆弹，但康纳远比他干类似事情时紧张。雪豹才刚刚重新开始，他不能有任何失误，必须得避免所有让它重新回归深渊的可能性。如果仿生人有因为紧张而流汗的功能的话，他的手很有可能已经汗湿了。对面的87和雪豹一起看着他，三只浅色的眼睛里满是信任，只是87的情绪指示灯和他一起变成了稳定的黄，而雪豹似乎又想叼尾巴了，康纳奇异地回想起他们最开始给雪豹洗澡的情景，那时候还要鸡飞狗跳得多。他得镇定下来，不能让两台RK900陪着他一起紧张。另一只手边上的仿生血管和金属通路给了他一些勇气，他按照着推算模拟系统早已经演练上百次的流程，一气呵成地用数据隔断控制器反向骇入，物理断除导线以防反冲。直到项圈被丢到地上发出沉闷的咔哒声。
当天晚上雪豹花了十几分钟去用肉垫摸它自己的脖子，87换了一件低领T恤蹲在它旁边表示支持，但这似乎并不能安慰到它。康纳只能先把自己的领带接下来给它打了个蝴蝶结领结，在第二天送了它一个更搭的项带，让雪豹不要再纠结于脖子上少了个东西这件事。
他们开始教雪豹抓握某些东西，它现在学会了抱着蓝血袋喝，但对于初级的电子产品只会拍拍戳戳，不过它开始想起一些最基本的数据指令，可以操作部分电器了。负责教雪豹说话的是87，康纳和汉克在旁边看热闹，总体而言两台RK900的收获都很大，雪豹的音频组件没被替换，是康纳型号的标配声音，事实上，系统故障弄出来的雪豹咆哮才是更大的模拟挑战。现在雪豹能发出最基本的元音了，还会录下康纳的声音召唤相扑，相信再隔一段时间它就能自己喊出家里所有人的名字了。不过87学到的……嗯，他逆向学习了猫科语言，以及也染上了舔掌心的习惯，非常有效率的学习方式。
是否要给雪豹慢慢替换回仿生人部件也是他们思考过的话题。它的程序已经适应这样的状态了，往回替换仍然会发生不兼容。改造者不顾它的意愿将它变成了这幅模样，这不代表他们为了让雪豹恢复就能继续忽视它的想法。
汉克盯着他们咕囔了一声，念叨着你们仿生人说起人权倒是一套一套的，揉着头发走开了。康纳知道他一定会再次去揉着雪豹的头问它想不想当回仿生警探，再次得不到答复，叹口气就开始帮猫咪按摩肚皮。
康纳没有说的是，它曾经的编制在附近另一个城市，那里的警局在一年多以前就申请了一台新的RK900，就算能恢复正常，它也无法回到工作岗位。
关于雪豹的睡眠位置，也有了点改变。它不再只睡在架子上了，偶尔会到床上来一起待机。通常是横着趴在两个仿生人身上，不得不说，它真的有点重，虽然抚摸它能有效降低压力值，但是压在脉搏调节器附近的重量让压力值涨了回去。他们尝试过把雪豹摆正，但喜欢压在胸口可能是所有猫难以更改的恶习。有时候雪豹会半夜在床上走来走去，毛茸茸的肉垫或者是和他相同的人型的手按在脸上的感受……非常微妙。有一次康纳被踩醒，睁开眼睛刚好看见雪豹凑近了在盯着他看，从手指的缝隙中能看到它兽形那半边的瞳孔散开成黑黝黝的圆，光就猫的审美来说，很可爱，但是关键是另外一半RK900型号的脸，在月光下浅色的瞳孔冰冷地凝视着他，似乎在考量如何将他捕食。这让康纳想起了一堆他曾经做过的乱七八糟的噩梦，在他已经看惯87的脸足够久并且已经和他同床共枕三个月之后，神奇地被更无害的雪豹吓得压力值飙升到红区。雪豹非常不解地歪头看着他，坐在他胸口上，尾巴在康纳膝盖那里扫来扫去，把被子弄得更加凌乱，而旁边的87也睁开眼睛困惑地看着他。康纳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这个，关于他被自己的脸吓到这件事，但87很体贴地没有问，只是撑起来把雪豹抱下来，摁着不肯安份的大猫趴在他们俩中间。
第二天汉克看到他们乱糟糟的制服照例问了一句他们昨天是不是和猫打架去了。康纳尴尬地笑了笑，而87和雪豹一起转移了视线。在连着几天的抗争和镇压后，雪豹在床的正中央安顿下来了。
工作比较忙的时候，雪豹会被他们带到警局。它需要更多和外界的交流来调整系统，把它留在家里陪相扑可能会开始让它感到孤独。医务室很乐意接纳它，现在雪豹得暂时担任伤员快乐兽了。康纳和87会在各自任务的空隙过去看它一眼，还碰上过几次。夜莺小姐们会开心地聚在一起帮雪豹梳毛和检查身体，每次去围着的都不是同一批医疗型仿生人。雪豹似乎有点害怕，但护士们很会拿捏表示喜爱的度，并且擅长抚慰所有的小孩和猫，在半天之后康纳再次见到它的时候，它卸掉了大半防备，端正的坐在医务室的病床上，身边围着一群护士，像一尊埃及的圣猫像。它抿着嘴角表情严肃地看着康纳，似乎在求救，介于更懂它的87之前来过，也没有做出动作，康纳假定是他判断错误，带着难以被注意到的窃笑悄悄离开了医务室。汉克拒绝去看望雪豹，说他“他妈的一点都不在意”，但仍然在康纳坐回位置上漫不经心地搭话问：“咱们家的猫怎么样了？”
“很受欢迎。”康纳朝着汉克使了个眼色，“要一起去看看么，副队长。”
当然，回家后对于雪豹的检查和读取录像仍然是必要的。尽管雪豹被正常看待并且收到喜爱这件事很让人欣慰，但他们必须确保它没有受到欺负。这本来是87的任务，所有涉及到雪豹的数据都是他分析处理好再转传给康纳的，但最近87又忙于一个大案，只是交代了雪豹要乖乖配合检查。康纳得承认，作为一个只因为公务而读取过记录的警探，这样的新体验让他很愉快。雪豹贴着相扑坐着，歪着头看着他，而康纳耐心地褪去手部皮肤层蹲在它面前，解释为什么需要握它的右手建立链接检查它的数据。它可能听懂了大半，也可能仍然听不懂，用相扑和汉克握手时类似的动作把爪子搭到了他手上。行吧，爪子虽然效果差一点，但浅层检查足够了，康纳无意识揉捏着雪豹变白的肉垫，一边读取视频记录一边想着。
在经过严密的一周试运行之后，雪豹对它安慰伤员和减轻警局压力的工作适应良好，而康纳基本可以确定它不会受到欺负了，总算放下心让它每天一起跟着来上班了。
新的问题大概只是那些母爱泛滥的忽视小姐对于雪豹的名字很不满。她们认为这个名字非常不走心，不尊重仿生人权。康纳不知道得怎么定义走心，毕竟这已经不是主人给予名字的时代了，有很大一部分仿生人都保有着出厂自带的名字，这才是他们被生而赋予的东西。改变名字是得自己决定的事，而雪豹还没到能给自己改名的阶段。所以他想了很久，还是告诉她们，可以也喊雪豹“康纳”，如果她们不介意这个名字的定义太过模糊的话。他并没有给雪豹起新名字的资格与能力。
护士们气呼呼地走了。
雪豹顶着它“Connor Meow”的新名字入驻了警局，成为了一只专业的精神安慰豹。现在喂它抱它以及帮它洗澡都比最开始容易多了，但87仍然坚持留下来一起照顾它。康纳对此绝对不会有什么意见，而汉克唠唠叨叨一番后，又给他们的房间加了一个吊床。有时候87会在雪豹和相扑窝在一起的时候偷偷过去靠着它们，抱着雪豹的尾巴也缩了进去。通常汉克和康纳都会装作不知道，不过在家庭聚会的时候，他们也会拽着毛毯子加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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